马庆民专栏|长情莫过豆

  闲来无事,读《食豆饮水斋闲笔》,还未读几页,就揣摩着想做一份“豆美食”。

  我痴情于豆,不管是绿豆、黄豆、豇豆、芸豆,仍是豆皮、豆腐、豆豉……只需跟豆有关的,我都是乐享其味,百吃不厌。

  儿时,我是个挑食的孩子,这不爱吃,那不爱吃,但唯一见到豆子不要命。母亲为了让我能多吃到豆子,总要想方设法种豆。

  “六月食郁及薁,七月亨葵及菽。”豆子是时令景物,到了什么节气,种什么豆,母亲绝不会搞错。

  除了在田里大面积地种黄豆、绿豆、红小豆等,田间地头,房前屋后,墙角角落……都是母亲的“阵地”,会撒些芸豆、豇豆,豌豆等。这些豆子不挑环境,给点阳光给点水,不出几天,它们便急不可耐地从土里蹿出嫩绿色的豆秧。

  母亲是种豆高手,在她尽心呵护下,豆子噌噌地长个子,一天一个样儿;等个子长到膝盖高,母亲便找来树枝或竹竿,撑起豆藤,让它们纵情地攀爬,任意疯长。

  豇豆长得最快,眼瞅着从一个小芽儿,很快长到面条相同长,缀满豆藤。母亲把那些嫩的豇豆扯下来,洗净后炒着吃,很是鲜美。

  由于豇豆长得快,老得也就快。不过就算老了,母亲也能变着法让它成为我的美食——把老的豇豆切成寸段,置于锅中,上面撒少许面粉,最终再用剩馍搓成的粉状掩盖,蒸熟后用热油和蒜泥一拌,便是嚼劲十足又甜美爽口的一道美食。

  黄豆嫩时,煮是老家惯常的吃法。还有一种香椿豆吃起来很香,做法很简单:将香椿嫩头在开水中略烫,沥去水,切碎,加盐;嫩黄豆加盐煮熟,与香椿同拌匀,侯冷,贮之玻璃瓶中,隔日去食,甚是甘旨。但美中不足的是,香椿比较难寻。

  黄豆老练,就会用最百变的姿势,来报答母亲对它的哺育。除了豆腐、豆皮、豆浆、豆干、豆腐脑,还可变化成腐乳、腌豆干、豆瓣酱、黄豆酱等。一颗黄豆,千变万化,很难幻想。

  但黄豆有正人之风,不管变成谁,不管和谁调配,一直不忘一身清白之赋性,以平平之本味,以幽香的本性,与肉与鱼与鸡鸭……不争不抢,风味不偏不倚。

  哪怕仅仅“孤军独战”,炒一炒,拌上红辣椒粉,加上食盐,也能变成香香脆脆、口齿留香的黄豆粒,既可下饭,也可当零食。我中学住校时,就常用两个大玻璃瓶装满,带到校园渐渐享用。

  黄豆芽也是母亲的擅长好菜,不过那时只吃过炒的。汪曾祺说黄豆芽吊汤极鲜,“黄豆芽汤加酸雪里蕻,泡饭甚佳”。我却无缘尝过。正如他所说的“此味北人不解也”。

  后来从军来到南边,除了尝过黄豆芽吊汤、泡饭,还结识了一位似曾相识豆友——毛豆。之前在老家,还从未见过黄豆可以如此吃。我和毛豆是一见钟情,更是矢志不渝。一盘凉拌毛豆,可开胃下饭,更是三五老友小聚下酒之首选。

  跟着生活水平的大幅进步,豆子品种和豆制品也更为丰厚,或“点豆成金”,或“涅槃重生”,在形状和风味上不断自我重塑的豆子,满意着我国南北方人的杂乱口味。

  《黄帝内经》上讲道:“五谷宜为养,失豆则不良。”多食豆子、豆制品可以大大削减脂肪含量,添加免疫力,下降患病的概率……横竖吃豆子好处多多。这正合我爱豆如命的特征,于是乎,我更不管什么豆,都来者不拒,豆豆通吃!

  小小豆子,不仅在咱们的餐桌上随处可见,在文学中也从不缺它的身影。不管是孔乙己的“茴香豆”,仍是鲁迅的“罗汉豆”,抑或是汪曾祺的“豆子开会”,都让人生出无限的遥想与胃口。

  纵然阅遍人世百味,豆子仍是我最钟情的食物。我常设想在退休后,携爱人一同寻一方山间小院:“种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”,纵情享用那份安静的田园生活,岂不美哉!